台灣上個星期有一則驚動社會的消息。一名男子和一群不良少年，兩者間互不相識，卻因少年們不高興男子對他們看了幾眼，竟然結夥將對方活活打成重傷。男子送醫後不治身亡，徒留下哀痛的家人。
我的表姐是新竹署立醫院的護士，與這名不幸的男子的女友恰巧是同事。男子與女友相交多年，醫院同事之間當然都認識他。事發當日，我表姐到醫院上班，在交班時赫然發現這名男子的名字出現在她的班表上。她起初不太相信，後來證實真的是同事的男友。然而對方早已奄奄一息，渾身是傷。據她告訴我，男子狀況危急，一直在不斷的輸血。為了搶救他的性命，她和同事們更加小心翼翼的看照著他。那晚隔壁床還躺了另一位病人，有時按鈴呼叫，我表姐總忙到不可分身，頻頻向隔壁的病人倒歉，請他體諒這邊的狀況危急，不要介意。
表姐雖然當了十幾年的護士，卻還是十分感性。救護期間，她偷偷哭了好幾次。哭過擦乾眼淚，依舊回歸專業。然而，男子的傷勢過重，雖有眾人的努力，依舊回天乏術。
「他死在我的手上」表姐難過的說。我明白她的意思，男子過世時，她正是他的值班護士。我雖不認識這個男子，聽了表姐的話，心裡也忍不住氾酸。
這幾個鑄下不可挽回的大錯的少年，事後想到男子家中給他上香。說不出是為了讓自己內心好過一點，或是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真的知道錯了，常在電視上看到犯案者到受害者靈前祭拜的畫面。然而，一個生命的流逝，一個家庭的破碎，又豈是幾柱香可以撫平的呢？
據說，這幾個未成年的少年在學校就已是問題學生，書唸的零零落落，可是他們打死的卻是一個父母盡心培養出來的高知識份子；他們對家人漠不關心，只想逞兇鬥狠，可是他們奪走的卻是一個事母至孝的人的生命；青年中有人落網時還傳簡訊給女友，要女友等他，不要變心，可是他卻硬生生的拆散了另一對戀人的終生幸福。讓白髮人送黑髮人，男子渾身是傷而死的畫面會停留在愛他的人的腦海中多久才能遺忘？而這一切竟只是因為對方看了你一眼？
我不是男子的家屬，但我一樣無法原諒這幾個年輕人。未成年，不知人生價值，輕賤自己價值的同時也輕賤了他人的性命；毀了另一個家庭的同時也毀了自己。我很想問那群小弟弟，你們憑什麼要別人原諒你，你們憑什麼要女友等你？你們憑什麼可以因為未成年而免於死刑？你們下手的時候，給過對方機會沒有？
孩子生下時是張白紙，你給他黑色的染料，他就把自己畫成黑色；你給他白色，他就把自己畫成白色。問題少年固然讓人痛恨，然而，「培養」出這些問題少年的家庭更該好好自省。孩子還能管教時，你們為人父母的到底給了他什麼，教了他什麼？為什麼你們的疏失，卻要其他人付出代價，才能讓你的孩子學到教訓？事實上這種生而不養，或養而不教的父母多如過江之鯽，總是要等孩子犯下大錯才發現自己的失職。我深深以為這幾個年輕人的家長才該到被害人家中去上香，沒有他們生養出這幾個問題青年，今天根本沒有機會發生這種事。
我認識一個長我幾歲的女孩，從小父母雙亡，由叔叔嬸嬸扶養她。長大後，進入佛光山的學校就讀，品學兼優，最後以系上第一名的成績畢業。因為能力佳，人又低調，所以很得大師重視。她後來被派到外國的禪淨中心去訓練，遇到了很多委屈。但是，我從來沒有聽過她背後說過誰的壞話，或對哪位法師不敬。她受委屈也會紅眼框，也會掉淚，可是她絕不口出惡言。她聰慧敏捷，極有耐心，見人總是未語先笑，活脫一位好母親的典範。
我幾乎可以想像，由她教出來的孩子，一定是人見人愛，可以帶動良善風氣的那種模範生。可是，一次在閒聊中，她卻說她不想結婚，更不想生孩子。
我很訝異，問她為什麼。她想了好一會，才說：因為我不知道我生出來的孩子，會是社會精英，還是社會的危害者。而她說這句話時，不過是二十歲出頭女孩子。她的話讓我想了好久，就算多年後，我還是記得她說這句話的表情。
生一個孩子固然辛苦，養他、教他，卻是更艱難的課程。連她這樣優秀的人，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好，更何況那些只是為了傳宗接代而生小孩的人。孩子生了，卻沒有給他善知識，給他同理心；孩子逐漸長大，家長更是為了賺錢，或為了其他種種根本沒有孩子來的重要的因素，放棄監督孩子行為的過程；孩子逐漸迷了路，往黑暗的小逕靠去，結交了一群跟他一樣迷失的孩子，做出一件件讓人痛心的事。這樣的家長，能夠推說孩子不良嗎？這樣的家長，有什麼資格說孩子的行為與他無關？對方用心培育的孩子，卻被他的失職毀於一旦，這豈是光讓問題孩子去坐牢就可以彌補的？
現在想當父母的人，都該好好想一想。你生出來的，教出來的，是社會的良善份子，還是社會敗類。你今天迎接的新生命，可能是明日他人痛苦的根源。如此，爸爸媽媽們還能生而不養，或養而不教嗎？我曾在書上看過一句話：「愛的本身並沒有錯，但給愛的方式卻絕對有對錯之分」。那些寵壞孩子的父母都應該從這次的社會事件中好好反省，孩子不受教，不是只有你會嘗到苦頭而已，甚至另一個家庭或社會都要付出代價。
我對這幾個少年真是反感到極點，只能藉此抒發情緒。如果你看到這篇文章，如果你也有孩子，或即將要當新手爸媽，請一定要好好教育他﹝她﹞，不要走到死胡同了才發現是你自己斷了孩子的後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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